從鄧家出來，程喬捏捏兜裏的紅包，決定去采購點過年的東西，雖然只有自己，但也沒必要刻意淡化年味，相反，正因為她只有一個人，才應該在這個闔家團圓的時刻厚待自己，想吃的，想穿的，想買的，盡可能滿足自己平日裏的每個願望。

天快黑的時候，柳齊問她在哪兒，他要來市裏買年貨，可以接她回去。

程喬吃喝玩樂一整天，實際也沒買多少東西，不是不想買，而是不知道過年該買些什麽，正好看看柳齊買什麽年貨，她也可以存一點。

“喏，這是咱們今天要采購的單子。”程喬剛坐進車裏，柳齊就遞過來一張清單，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。

“你一個人過年，有必要買這麽多東西嗎？”程喬忽然有些後悔，這麽多東西，得半夜才能買完吧？

“什麽叫我一個人過年，明明是咱們倆好嗎！”柳齊戳戳清單，說，“別跟我說你要回學校過年，我跟你說，你們學校最多組織你們留校生吃頓飯，一堆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飯，你不覺得別扭嗎！去我家過年，你想吃啥咱就做啥，我連廚師都預定好了。”

程喬張了張嘴，卻什麽都沒說出來，不得不承認，柳齊的話很有誘惑力，她本來也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，寒假兼職又很少在學校出沒，到如今其他留校生彼此認識得差不多了，她卻一個都不認識，一起吃年夜飯確實沒勁。

柳齊嘛，到底和她出生入死多次，兩人很熟悉。拋除感情方面太渣外，他人還是很不錯的，和他過年，倒是眼下最好的選擇。

想通這點，程喬系好安全帶，跟著柳齊在全市範圍內轉悠著采買年貨，不僅把後備箱裝得滿滿當當，連車後排座都堆滿了。

看著各種花哨的年貨，程喬忽然有些期待今年的新年了。

臘月二十九，兩人將房子打掃一新，貼上對聯，掛上各種代表吉祥如意的掛件，平時冷冰冰的房間頓時充滿了生機和喜氣。吃飯的時候，柳齊告訴程喬今年烏閑山腳有煙花，他們可以去看看。

程喬早上刷微博的時候也看到了這條消息，烏閑山離大學城很近，具體地說，就在市區連接大學城的那條公路一側，柳齊有車，他們過去很方便。

“去看看也好，這可是崇州市第一次大規模放煙花，應該很多人都會去那兒跨年。”程喬以前只在電視裏看過人們在倒計時中迎接新年觀看焰火，既然今年崇州市也搞這一套，他們不妨去湊湊熱鬧，感受下萬人迎接新年的氣氛。

新年焰火安排在零點，程喬和柳齊提前半小時趕過去就來得及，反正烏閑山腳下一片空曠，站在哪兒都能清楚地看到煙花，根本沒必要往前擠，大冬天的還是不要太早過去吹冷風的好。

忙忙碌碌中，程喬迎來了除夕，由於該收拾的前一天都收拾好了，過年這天兩人除了坐在電視機前看各種新春特輯節目，竟然沒有其他事可做。最後程喬實在受不了無聊的電視節目，抱著電腦回屋追劇去了。

因為要去看煙花，柳齊特意讓廚師晚八點就來家裏做年夜飯，別看只有他和程喬兩個人，他楞是讓廚師弄了一大桌子菜，比酒店的高等酒席還豐盛。

看著一桌豐盛的年夜大餐，程喬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——他們大概到了年初七還在吃剩菜。

兩人吃飽了又歇了會兒，看時間差不多了再出發。他們下樓才發現好多人要去看煙花，光是小區裏就擠滿了車，幸好小區的門多，不然他們就要耽誤在堵車上了。

柳齊一路飆車來到烏閑山腳，一眼望去不是人頭就是車，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。他們不得不將車停遠一點，再費勁巴拉地走過去。

清晨下了場不大不小的雪，此時的烏閑山白茫茫一片，映著車燈的照耀，頗有幾分人間仙境的既視感。

程喬張開雙臂使勁吸了幾口涼氣，不知是不是快到放煙花的時間，她竟然在空氣中嗅到了淡淡的火藥味，就像……大量煙花釋放後的氣味。

“聽說崇州市打算把烏閑山開發成風景區呢，夏天的時候咱們可以過來玩。”柳齊樂呵呵地東瞧西望，看到長得漂亮的女孩就兩眼放光。

程喬默默拉開彼此的距離，免得這位得罪了哪朵有主的花兒再迸她一身血。

離零點還有五分鐘的時候，最靠近山腳下的位置亮起了燈牌，程喬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臺大型廣告車，巨大的屏幕正在播放春節聯歡晚會，看來崇州市為了辦好第一次新年煙火也是下了血本，讓前來觀看煙火的人能真正實現倒數跨年。

“十，九，八，七……”在屏幕中主持人的帶領下，來看煙火的人們齊聲倒數，當新年鐘聲敲起，一陣震天徹地的巨響在烏閑山中爆發，數不清的煙火騰空而起，在高空中炸開，變為炫目的花朵，再默默隕落。

每個人都在尖叫，每個人都在為眼前絢麗的煙花拍手叫絕，程喬夾在人群中，望著一朵朵綻放的煙花，心卻空落落的，明明身邊到處都是人，她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獨。

一開始，她以為是自己的多愁善感，畢竟以前都是自己一個人過年，如今和這麽多人一起倒數跨年肯定會不適應，才會有這種孤獨之感。

可漸漸地，她發現人群安靜下來，每個人都仰著頭，靜靜地看著不斷升空，爆裂，墜落的煙火，笑著的人們收斂笑容，喜悅被莫名的哀傷取代，程喬覺得，大家不像在迎接新年，而是在為某個或某些逝去的人默哀。

為什麽會這樣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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